近日，有网友发现，在刷短视频的时候，看到有博主以高达9万左右的价格回收一张一分钱旧币，瞬间心动，但后续发现，在花10-20元买完主播要求买的“价格表”后，就无法联系上主播，根本无法回收。还有的宣称一张普通的5角钱就有26万元的回收价值，但却称必须下载另一款小游戏App才能找到客服。
北京青年报记者调查发现，旧币回收直播门槛低，因不露脸，不少主播竟同时播放相同内容。而短视频平台博主大多并非真回收旧币，而是另有目的。他们中大部分人借此引流，最终目的是直播带货，包括售卖价格表和其他商品。还有的则是为了让网友下载游戏，最终完成下载量任务，赚取平台佣金。
套路一：
1分钱能卖9万块？短视频平台现大量回收旧币主播
日前，在短视频平台上涌现大量“旧币回收”博主，它们每天在直播间里为不同年份、版本的纸币和硬币报价，吸引一些不具备收藏常识的普通用户关注。主播称，只要有符合要求的旧币，“有多少要多少，都是可以回收的”。
“1953年的一分（纸币），找到这一张是9万，要求就是‘双罗马’，如果有‘单罗马’，价格差90倍，快去看看你家有没有这种纸币，全平台最高价，有的话来找我”。“1988年5分（硬币），长麦穗的，6万米回收。咱们可以上门回收，可以邮寄，可以连麦回收。不值钱的就邮寄啊。1982年不要。”
“什么？你家有我手上这样的一毛纸币300多张？这个5万一张，咱们不按斤也不按吨啊，咱们就按张，有的话我全要了啊！这个xx哥，你是我的大客户啊，随后我会让客服联系你。”
听到这样的报价，不少网友心动了。家住北京的王先生日前也刷到了类似视频，他想起来，自己家中似乎还有一些旧钱币，便在下方留言，询问主播如何回收。
王先生随后翻箱倒柜，找到了自己家里一些剩下的旧币。但是对比来对比去，发现这些旧币没有一个符合主播在直播中提及的条件，比如他家里的一分钱纸币，虽然年份符合是1953年的，但是上面的罗马数字却不合符合；再如5分钱的硬币，他家里是1986年和1992年的，没有主播说的1988年的；再如1分和2分硬币，主播说值钱的是1992年的，但是他家里只有1980年、1987年、2011年的。
总之，符合主播所说的“值钱”的旧币很少，但是王先生为此花了一整晚看直播。王先生发现，该主播直播间里有超过600个人同时在线，整场浏览量过万。
北青报记者看到，这类直播大多不需要主播真人出镜，只需要几枚硬币和几张纸币即可，直播门槛比较低。但收藏旧币的直播仍然吸引了一批用户观看，大部分主播的粉丝都超过10万，还有主播在直播中获赞超过50万。
不过有趣的是，北青报记者无意中发现，在短视频平台上，同一时刻，竟然有3个直播间在直播同样的画面内容。他们的声音虽然并不同步，但从声音的质感、经常无故卡顿、说话未完突然下播等行为可以直接判断出来，这些直播间都是在“放录音”，而并非有真人实时对着镜头表演。
亲测：
10-20元一份回收价格表，购买后无法联系主播
来自河北的李先生也刷到了类似视频。他说，自己平时并非是旧币收藏爱好者，只是偶尔看到直播，才想起来自己家里也有类似钱币。“这些钱都是小时候见过、花过的，一看就知道，但是年份什么的，并没有留意”，李先生说。在一位主播的直播间里，不少人询问主播xx年的xx币价格多少？主播称：“你给我点点小红心，我会让客服发你一份报价表，上面有我们回收的每样纸币硬币的价格，你可以在家对照，符合的话，联系我们回收。”
李先生看到，直播间内十分热闹，大家都想要一份完整版的报价表，但是点了半天红心，李先生也没有收到客服的任何回音。在直播进行了十多分钟时，主播突然声称，给大家发福利，可以将价格表提供给所有老铁：“只要10元！倒计时，只卖5秒钟！”但是，他的倒计时不断被自己的“加戏”所打断，因此整个售卖的过程长达数分钟。
一些观众起了疑心：“你就是想卖价格表吧！”对此，主播说：“你买的不是价格表，而是预约我上门回收服务的一个名额。只要买了价格表，也只有买了价格表，我才能优先安排客服上门回收你的币。”
北青报记者看到，“纸币硬币精准价格表”等内容，已经是这类直播间的标配，通常标价在10元到20元之间。一名主播的销量超过1500份，标价19.9元，也就是说，仅这一项收入就达到近3万元。
北青报记者随即购买了一份价格表，打开这份“价格表”，发现它其实是个视频，时长12分钟左右，其中介绍了几种具备收藏价值的分币和角元币的特点，以及硬币的清洗和保养等内容，类似于钱币收藏入门介绍。而在网上，这样的内容全部可以免费观看。
根据主播所称，拿到价格表，就拿到了上门回收硬币的“名额”。北青报记者向主播发送了自己的地址、电话和姓名，由于对方并未关注自己，因此每天仅限发送一条私信。在等待多日并发送多条私信后，对方仍然未有回复。
在直播间内，也有人遇到了相同的情况。“我都发了好几天了也没有人联系我，你不会是骗子吧？”“已经预约了4天了，没有客服”。有主播称：“我每天只能关注20个人，所以我不会关注你，你就等着我联系你就行。“另一主播则在直播间内回应称：“你不要带节奏。一份只要10多元，这10多元不会穷了你，也不会富了我，我没必要骗你。上门回收的业务不会这么快联系，我们的人实在太多了，一般在20天左右才会联系你。”
套路二：
流量为王，诱导下载小游戏App赚取佣金是目的
还有主播表示，想要取得主播的联系方式，必须通过一种奇怪的方法。
“26个W！”这样的数字吸引了某主播直播间内的所有观众，他将一个写着“¥260000”的小纸条贴在了一张5角钱的上方，并称：“这个5角非常值钱，只要符合这三点，直接联系客服，免费回收”。在直播中，该主播花费10余分钟逐一揭晓了三个条件：第一，年份是1980年；第二，正面螺纹的数量是16个；第三，‘角’字下的竖线要超出横线。在介绍的过程中，不断有新的观众涌入直播间内。
看着手中随意翻出来的一张5角钱，北青报记者发现，三个条件非常容易满足。难道这26万元赚得这么容易？但是随后，主播介绍称，仅满足这些条件还不够，想要联系客服，竟然还需要下载另一个App。
“客服在哪里？告诉你们！点击下面，下载弹出来的这款游戏，玩够1个小时，你就能赚200元。提现后，页面就会弹出客服”，主播这样说。
北青报记者看到，主播不仅口头介绍，还亲自在直播中演示如何下载这款小游戏App，他展示的页面显示，自己账户内已经有249元待提现，排行榜上还有人已经提了10000元。但是下载小游戏App并玩1个小时候，页面并没有弹出任何客服信息。在此过程中，已有20多人不断去下载App，直播平台官方也会弹出下载数字。
借着回收旧币而推广App的主播不在少数，还有一名主播在介绍着旧币时，经常插话称：“有老铁说，主播主播，我在你的直播间已经领到了500元，那当然能领到了！只要下载并玩15分钟就可以领到新人福利500元。”而另一位主播则宣称，下载也是需要名额的：“看不见下载界面的就是名额已经满了。什么，你要取关我？别啊老铁，我给你加一个名额。小助理，名额还有吗？啊，没有了吗？上不了了吗？不行啊，怎么也得给我弄一个名额来！我要给我的铁粉！好了，最后一个名额了，注意抢啊！”
亲测：
提现门槛高，下载小游戏5天后无法登录了
北青报记者看到，其中有一款是消消乐类的游戏，下载后，提现的门槛十分高，第一天只能领取0.3元，随后每天随着登录时长的增加，满额才能提现。在该游戏的评论区，不少用户留言“垃圾游戏，做完任务不给提现，而是等你完成拉下线的指标，大家别下。”“我听主播下载的，结果门都没有进去。我还录屏了。”随后北青报记者发现，在下载该游戏5天后，这款游戏已经无法登录了。
一名网友表示，自己也是从一位主播的直播间内推荐下载了一款游戏，“他先是说开局提现，直接提168元没有门槛。但是下载这款游戏后，它先让我绑定微信号，又让我绑定银行号，后来我发现，需要满500元才能提现。他在撒谎。那我的这些信息是安全的吗？而且我发现，玩到200多级之后，还需要充值2、3万。”该网友表示，自己的主播随后透露，代言一场，游戏方会给主播两三千元坑位费，下载还有额外提成。
据悉，一些短视频平台都有类似推广任务的官方入口，一位主播表示，至少有1万粉丝才可以接单，可以按照转化数量赚取佣金。每个App的结算方式和金额都不同，游戏类的App佣金在每个10-20元，还有一些较为知名的App也会做推广，佣金就会少，比如5、6元一个下载。
揭秘：
回收视频实为用噱头导流实施欺诈，类似骗局线下也存在
主播“挂羊头卖狗肉”的回收实为什么行为？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许桂林律师对北青报记者表示，主播称“有多少要多少，都是可以回收的”，并不真实收购1986年钱币，若是利用该收购噱头出售“价格表”的，涉嫌虚假销售；若是利用该收购噱头诱导用户下载APP的，违反了APP “不得利用违法和不良信息诱导用户下载”之规定。
中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研究会副秘书长陈音江认为，主播应当保证直播内容的真实合法性，不得对商品和服务进行虚假宣传，欺骗误导消费者。如果主播在直播过程中编造各种虚假由头，引诱消费者购买“价格表”或者下载游戏App，明显涉嫌侵犯消费者的知情权，要依法承担相应责任。
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告诉北青报记者：“主播去卖的价格表是没有任何权威机构加以认证的，它是个虚假的、没有任何收藏的价值的自制表，它的目的是为了炒作。直播间内所谓的成交价格，也是他们自己炒作出来数据。这些假的东西已经有点像原来非法的电视购物，这已经被辟谣过好几次了。所以主播在卖这个东西本身就是一个虚假宣传，他违反了广告法，违反了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也违反了电子商务法。
许桂林提示，消费者遇见诱导性、误导性销售时，应思考一下几个问题：第一，文中主播若真为了购买旧钱币，应多宣传收购行为，而非出售“价格表”；第二，文中主播销售产品是否与价格相匹配，若不相匹配，价格虚高，应谨慎对待；第三，消费者应通过平台进行交易，并核实卖方身份，若发现不对，及时向平台反馈并投诉。消费者购买物品时应针对自己需求进行购买，并比对物品价格、通过正规平台购买等，综合思考后能避免上当。
“作为消费者来讲，要有个基本常识，虽然有部分钱币是具备收藏价值的，但是几乎不可能刚好是自己家里面有这个钱，就能值好几万。类似的骗局已经不新鲜了，在线下也存在，他实际就是用这个做一个导流，从而实施欺诈的。所以消费者不要有占小便宜的心态，遇到此类问题应该第一时间举报”。
专家：
短视频生产传播违规内容，平台应加强管理
那么平台有何责任？许桂林表示，平台应核实注册用户真实身份信息等，建立完善的信息审核、日常巡查、应急处置等管理措施，对信息内容呈现结果负责，不得生产传播违法信息，自觉防范和抵制不良信息。
“按照最高人民法院出来的《网络消费纠纷案件司法解释》，比如说像这样的事情，消费者权益受到损害了，那么回头找直播间运营者，找不到人了，就要看平台有没有对这个直播间运营者真实的身份进行登记，如果提供不了真实身份信息的，要承担连带责任”，朱巍说：“第二点，在巡查过程中，如果发现有人举报或投诉，那么平台要及时采取必要措施。如果明知道他们在做这种骗人的事，平台不采取措施，接到举报也不采取措施的，那么就相当于是《电子商务法》第38条规定的：电子商务平台经营者知道或者应当知道平台内经营者销售的商品或者提供的服务不符合保障人身、财产安全的要求，或者有其他侵害消费者合法权益行为，未采取必要措施的，依法与该平台内经营者承担连带责任。所以平台有在接到投诉和举报之后及时采取必要措施的一个义务。”
陈音江也认为，平台要审核主播的注册信息，并且对平台内的主播加强管理。如果平台明知或应知平台内主播销售的商品或提供的服务不符合保障人身、财产安全要求，或者存在其他侵害消费者权益行为，而未采取必要措施的，要与该平台内主播承担连带责任。陈音江提醒：消费者不要轻信主播的宣传推荐和低价承诺，尤其是不脱离平台进行私下交易。同时要保存好直播视频、聊天记录、支付凭证等证据，遇到问题及时联系商家和平台协商解决。如果协商不成，可以向消费者协会或市场监管部门投诉，必要时还可以申请仲裁或到法院提起诉讼，依法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江苏省苏州市相城区收藏家协会
文物鉴定委员会
2022.08.23
